张峻峰教授认为，中国和欧美国家在养老金领取制度上的差异，实际上折射的是东西方文化的不同：西方强调的是“终身独立”的理念，而中国则崇尚“养儿防老”。“延迟退休”在很多国家都是敏感话题，在实际推行过程中必须慎之又慎。

本次会议的时机非常好。就在今天，中央通过了《养老保险改革方案》。细致的研究对探讨改革方案很有裨益。下面纯粹从个人的角度谈一些看法。

雷晓燕老师做的研究非常细，内容非常系统。最后她提出弹性的退休政策问题。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我们认真地思考。我们国家现在的退休政策基本都是一刀切，不管什么行业几乎没有例外。这个问题实际上很早就提出了，但还是讨论的多，实际上没有实施过。

都阳教授提到要把退休制度改革放在整个劳动力市场制度改革的框架中进行研究，这一点非常重要。事实上，政府部门在讨论具体改革措施时会存在一些割裂。不同部门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但由于角度不同，所倡导的政策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能够在不同的部门中构建沟通的桥梁，可能更有利于制定出有大局观的政策。

我想和大家分享几个小故事。第一个故事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时候，有一次和出租车司机聊天，他告诉我他原来在电视台做记者，拿到一份养老金，后来又到一个企业里工作，又拿到一份养老金，而司机是他的第三份工作。所以他可以一边换工作，一边积累他的养老金。我当时听了非常感慨，这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一个国家的养老金制度还可以这样设计。

第二个故事是我在《国际先进论坛》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说的是国外一位医学杂志的主编已经102岁高龄，但仍然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健康快乐地工作着。我看的时候也是很震撼，因为以前无法想象一位百岁老人仍能在工作岗位上发挥余热。

第三个故事是我前不久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时遇到的一位欧洲跨国公司的负责人，他告诉我他们企业内年龄最大的工人今年80岁，五六十岁的工人还有很多。为了保证这些工人有较好的工作条件，他们会采取一些灵活的制度安排，比如相对灵活的工作时间，可以选择早上班或早下班，也可以选择一天工作的小时数等。

通过这三个故事，我主要想说明一点，谈延迟退休不能光从资金的角度去谈，还要看工作性质和工作条件。后者往往决定了个人的退休意愿。以那位高龄的主编为例，如果他的工作是一个体力活，他还能坚持工作吗？以第三个故事中的企业为例，如果该企业强制要求每个工人每天工作12个小时，很多老年工人就只能退休了。

在比较中国与欧美的养老制度时，我更希望专家学者们能够对中国与西方的文化进行剖析。在欧美国家，“独立”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会文化，所以“多劳多得”的养老金领取制度可以较快地推行，但是中国不是如此，中国的文化崇尚“尊老爱幼”，很多人都有“养儿防老”的观念，所以要让公众在短期内接受“终生独立”的观念是很难的。

正如大家所说，延迟退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处理不慎容易引起公众的反感和社会的动荡。其他国家已经因此出现过罢工和推翻政府的现象。政府之所以现在“抱着定时炸弹、玩着击鼓传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没有妥善的制度设计之前，谁都不愿意去触动公众这一敏感的神经（应晓妮整理，唐杰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