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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益平

黄益平:防范系统性风险需要系统性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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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益平

    (根据作者在中国经济50人论坛2018年年会上的发言提炼、整理,已经本人修订)

    最近一段时期以来,金融风险不停地在不同的领域之间游走,股票市场、债券市场、理财产品、银行资产、房地产、外汇市场以及互联网金融等冒出不同的风险因素。这就引发了我国是否已经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担忧。

    过去40年中国的金融体系相对稳定,是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中少数没有发生过严重金融危机的国家之一。过去的稳定主要归功于两个因素,一是持续的高增长,二是政府的隐性担保。那么我们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具体来看是五大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是政府隐性担保越来越难。过去四十年的金融改革在量上做的很好,但是从质的方面来看,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空间有限。很长时期以来,中国对金融干预的程度较高,但这在一定意义上也支持了金融稳定,比如商业银行不良率很高的时候,却没有出现挤兑。但隐性担保容易鼓励道德风险的问题,金融改革的方向就是要减少甚至消除政府兜底。

    二是增长速度也在不断放慢。核心挑战是过去在低成本时建立的产业难以为继,需要培养高成本基础上有竞争力的新的企业,所以新旧动能转换是关键。目前看来,增长的下行压力还存在。增长减速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微观层面资产负债表恶化,金融风险增加。从宏观层面看,边际资本产出率上升会带来金融支持实体的效率下降、政策保增长的难度越来越大、投资回报率下降和金融风险上升等后果。

    三是快速增长的杠杆率。中国的高杠杆确实有一些特殊的因素,如银行主导的金融体系,很多负债其实有资产支撑和政府背书等。细分下去看,高杠杆风险主要集中在非金融企业部门,企业部门的问题又集中在国企,最终落在僵尸企业。可以说,僵尸企业不能出清,就很难去杠杆、实现新旧动能转换、控制金融风险。另外,高杠杆的另一面,其实是流动性太充裕,而可投资的资产又相对稀缺,这是一个长期性的风险。

    四是一些新的金融风险露头,特别是在互联网金融和影子银行等领域。互联网金融目前尚未构成系统性风险,但潜在的问题值得高度关注,比如技术故障的后果,数字技术的运用可能加剧垄断和羊群效应,以及互联网金融平台和传统金融机构合作产生的风险交叉感染,等等。互联网金融与影子银行的产生,跟过去金融部门管制过多有关,在一定意义上都是规避管制产生的业务形态。

    五是监管政策的缺陷。目前的监管体系有很多问题,机构监管的做法,留下了很多监管空白,比如互联网金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各监管部门之间的政策协调不好,酿成了很多新的风险因素;过去也不太重视审慎监管政策,监管部门跟着市场跑,哪儿出问题,就到哪儿灭火。另外,监管部门监管和发展的责任并举,也带来不少问题。

    根据我们的量化分析,我国的系统性金融风险在2009年之后一直在上升,但在2015年达到顶峰之后,已经有所趋缓。这应该是宏观经济稳定与监管部门处置的共同结果。但系统性风险还处于很高的水平,2017年下半年又出现了回翘。如何应对系统性风险仍然应该是当务之急。

    今天的金融风险的形成是多方面因素作用的结果,需要有一个系统性的策略来应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做法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系统性的策略起码已经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让市场机制在金融资源的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没有纪律的市场很难控制金融风险,关键是要完成利率市场化,让市场决定金融资源的定价与配置,强化市场纪律,该违约的违约,该破产的破产。同时要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有效控制杠杆率的上升。

    第二,“金稳委”加强政策统筹。主要的工作可能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统一监管标准,二是做到金融监管全覆盖,三是协调各部门的经济、金融政策。建议在“金稳委”下面设立几个工作委员会统筹、协调政策,之前我们曾经建议以货币政策、金融稳定和金融政策三个委员会为核心设立工作机制。

    第三,监管框架可以考虑转向“双峰”模式。不同的监管模式各有利弊,但将审慎监管与行为监管适当分离的“双峰”模式的监管效果更加稳健一些。另外要考虑尽快从机构监管转向功能、审慎和行为监管,同时将金融发展的责任从监管部门分离出去。

    第四,设立日常的风险监测、分析机制,完善货币政策与宏观审慎监管双支柱宏观调控体系。

    最后,需要平衡创新与稳定之间的关系,一些新的金融领域出现了一些风险因素,需要及时进行处置,但用“一刀切”封杀并不是好的办法。而应该鼓励创新,同时以监管创新支持业务创新。在互联网金融领域,国际上有很多新的尝试,比如“沙盒监管”、“创新中心”等等,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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