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偏热与顺差失衡同时发生时，退出汇率盯住制、允许本币适度升值，可兼收内外失衡治理之效

　　2004年宏调暂时控制住经济偏热走势，2005年消费物价涨幅从上年3.9%回落到1.8%。不过，开放经济追赶与体制不适应派生的宏观失衡压力仍然存在。2005年经济增速仍在11%以上，少数城市房地产泡沫有蔓延之势，国际收支顺差失衡更趋明显。

　　在此背景下，“7·21汇改”放弃盯住美元，是改进宏调的重大积极举措。外部失衡通过外汇储备的过度增长，助推货币被动扩张，在上轮宏观偏热中已有明显表现。2003年-2004年外汇储备两年增加3235亿美元，外汇占款对同期央行资产的增量扩张贡献率高达99%。从开放宏观的内外均衡目标看，宏观偏热与顺差失衡同时发生时，退出汇率盯住制、允许本币适度升值，可兼收内外失衡治理之效。

　　不过，历史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外国人在更早的时候评论人民币低估，甚至施压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的汇率调整带来不便。最早是2001年8月英国《金融时报》发表“中国廉价货币”一文。我对该文评论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错误的论据，提出一个意义重大的问题。”当时，中国经济仍受通缩的困扰，人民币升值不合时宜。上面说过：外媒压人民币升值，客观上不利于中国的汇率政策调整。该文以中国向日本出口富士苹果为例，认定日本经济成功追赶源自低估汇率，中国则如法炮制对付日本——更是错得离谱。不过，中国生产率追赶派生出本币升值趋势，可是一个真实如铁的问题。

　　更麻烦的是，日本政要也来凑热闹，接着刊发文章呼吁人民币升值。2002年日本财长还要求七国财长会议施压人民币升值。2003年美国政要也加入升值大合唱。美国国会议员动议对中国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施压人民币升值。美国财长斯诺专程访华提出诉求。

　　问题起手就被定格为“如何应对外国压力”，客观上不利于我们坚持“以中国为本位”立场出发，全面评估何种汇率政策选择能较好满足中国经济持续追赶大局的需要。当时国内学界和媒体几乎是一边倒反对升值。在这一背景下，中国领导人2003年9月4日接见斯诺时重申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2004年宏调中，本币升值这个本来正当其时的市场性调节工具一直尘封未动。

　　由此可见“7·21汇改”的突破意义。国际收支失衡加剧是其直接原因。2006年上半年贸易顺差396.5亿美元，比2004年全年历史峰值水平多出24%。上半年外汇储备增加1000多亿美元，达7109.7亿美元。宏观经济已呈易热难冷态势，劳动力民工荒持续两年，部分对冲了“升值导致通缩和就业形势逆转”的担忧。对国际多年升值诉求，高层或许也觉得需适度积极回应。

　　“7·21汇改”当天，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从8.27调整为8.11，升幅约为2%。央行宣布，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实行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汇率每天可在千分之三的幅度内上下浮动。

　　“7·21汇改”对相关领域的后续改革探索有破冰助推之效。如银行间外汇市场引入询价交易方式和做市商制度，中国居民个人购汇总额提高，扩大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日的浮动幅度，取消经常项目外汇账户限额管理，直至近年度实施企业走出去战略，推进双边贸易的人民币结算等等。“7·21汇改”后，中国的汇率体制、外汇管理、资本账户开放等领域出现活跃调整与探索的新局面。

　　不过改革仍未完成。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进程，更是不无踌躇迟疑以至反复。

　　观察汇率变动轨迹可见一斑。2005年底人民币汇价为8.07，与“7·21汇改”后比较，升值不到半个百分点。2006年温和升值3.1%。适应抗击通胀需要，2007年到2008年上半年升值加快，到2008年7月升幅高达14个百分点。

　　金融危机爆发后，人民币汇率在6.83水平上重新盯住美元，直到2010年6月资产泡沫加剧再次退出。2011年下半年欧债危机深化等因素导致国际资本流出新兴国家，有观察人士判断人民币升值已然结束。2012年从4月的6.2999贬值到8月的6.3404。随国际收支形势变动，人民币今年再次进入升值通道，从年初6.2897升值到5月底的6.1796，五个月升值1.78个百分点。

　　上述曲折变动无疑受诸多原因影响，不过央行汇市干预或仍为关键因素之一，如何更好发挥市场调节汇率作用，挑战犹存。目前经济增长减速调整，人民币最近升值引发新一波评论，甚至不乏“汇率升值逼死制造业”的质疑。

　　人民币升值在2003年成为争论议题已有十年，2005年汇改至今也近八年，然而汇改一波三折后仍是争议不断的敏感问题。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