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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巨人之旅(Tor des Géants)──意大利330公里超级马拉松极限越野赛


意大利越野赛——巨人之旅(Tor des Géants),是阿尔卑斯地区最重要的世界级耐力竞赛之一,也是世界上最艰难的赛事之一——全长330公里,穿越阿尔卑斯山脉中的白朗峰、马特洪峰、阿帕拉迪索山和杜富尔峰,翻过25座海拔2500米以上的山峰,爬升超过24000公尺,限时在150个小时内完成!

面对如此艰难但又有意义的赛事,如果没有超强的体力与坚韧不拔的意志,断然不敢轻易挑战。北大国发院读个MBA,得一知己,共同目标,那就是两个字:“走起”!

本文亲身经历者即作者介绍

杨黎明,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2016级体育和大健康方向MBA,北京美斯齐文化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总经理;爱好户外运动,擅长长跑,喜爱网球、滑雪等运动,有10年以上长跑经历。

高忠坤,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2016级体育和大健康方向MBA,有15年的TMT行业背景, 包括新业务拓展和新产品的推广。曾任戴尔中国瘦客户机业务项目经理;联想集团外设数码业务产品经理、市场总监;联想图像科技有限公司市场部及新业务拓展总经理。目前从事体育产业方向的创业。喜欢户外体育运动,酷爱马拉松、越野跑和铁人三项运动。曾参加了超过50场国内外的马拉松、越野跑和铁人三项运动。全马成绩308,最近刚刚完成国际顶级越野赛事——意大利TDG巨人之旅环勃朗峰330公里越野跑赛事。


2018年11月份与忠坤一起参加Cat组织的红色800跑步活动,期间邱小斌同学给我们介绍了一些世界和欧洲的跑步赛事,其中就包括TDG巨人之旅。决定参加TDG则是在一个多月后的12月底,在四兄弟一起沟通新年计划时大晖提议:2019年完成一项高级别的跑步赛事,TDG巨人之旅就是备选项之一。赛事报名工作从春节后就开始了,幸运的忠坤3月1日收到了TDG330公里的中签邮件。机会难得,哪能浪费如此好的签运,没有中签的我和大晖则报名参加泰尼卡战队以获得参赛名额。获得参赛资格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对赛事信息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全程330公里,翻越25座2500米以上高山,累计24000米以上的爬升,关门时间150个小时。由于2019上半年要代表国发院参加亚沙和戈赛,所以真正的TDG准备工作是从6月以后才算开始。

出发意大利前的一个月,我们的训练计划基本因为各种社交活动和工作差旅而时断时续。临到8月底我和忠坤先后感冒,虽然最终我们得以在出发前康复,如期参赛,但糟糕的身体状态以及前期并不细致的准备工作实际上已经注定了这次2019TDG巨人之旅的艰难与不平凡。

第一赛段:9月8日中午12点-9月9日凌晨2点40

比赛中午12点开始,天空在起跑不到2公里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小镇居民仍如同过节般兴奋,摇晃着巨大的牛铃为选手们加油。很快进入山林,道路狭窄,队伍拥挤,整体爬升速度缓慢。海拔不断上升,雨变成雪花,地面也开始有冰雪。第一个爬升就有1300米,山顶是2571米的垭口,海拔不到2200米。山上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山风呼呼的吹,气温很低,好在有雨披可以防雨雪和保暖。

由于没有及时更换保暖手套,手指被冻的没有了知觉。还好后续保温及时(其实就是停下来不停的搓手),避免了冻伤。忠坤身体略有高反,但都还可以适应。大爬升至垭口后,紧接着就是急速的下山路,据说这是巨人之旅赛道的最大特点:大爬升后必然跟着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下降,整个赛程这样的山有二十五座。下午4点多钟到达18.6公里处的La Thuile补给站,邓晖早早到达补给站前段来迎接我们,询问我们的身体状态。他提醒我们,你们的到达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晚了一个小时。在补给站简单补给后,抓紧时间赶路,我们也希望白天能够多跑些路程。

夜幕渐渐降临,夜晚的山区气温很低,后二座大山海拨都达到2800米以上,没有TDG赛事经验的我们一点不敢怠慢。和之前一样,我和忠坤仍然有些高反,而且山路艰险,我们爬的很幸苦。巨石不断的下山路依旧不轻松,对膝盖的冲击很大,我的右腿此时略有不适,这让我有些紧张。忠坤几次说想提速跑,但都因为我的右腿疼痛而停止。最后一段下山路段留意到一座2013年中国跑友遇难碑,印象深刻。

无止尽的下坡一直到小镇才结束,原以为进入小镇就是第一赛段的终点,打卡完毕却发现我们还有7公里路程要跑,还好是第一天,体身体不至于崩溃,凌晨2点半到达第一休息站点Valgrisenche。

第二赛段9月9日凌晨5点-9月10凌晨3点

按照我们的计划,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在赛段结束后充分休息,保证2小时左右的休整时间。补给站环境嘈杂,我们的睡眠质量不高。加上我们没有经验,进站、吃饭、洗澡、打包、出站样样都比较花时间,所以虽然我们在首个大站停留了2个小时,但实际睡眠时间不超过1小时。早上4点40出发,气温依旧低,我们遇见队友“鸟叔”,结伴出发。“鸟叔”有过TDG的完赛经历,8月份刚刚完赛八百流沙赛事,是国内长距离越野界的神人。他本人创立的越野服装品牌“引擎鸟”也是连续三年泰尼卡战队的服装赞助品牌,能有机会结伴同行,是件幸运之事。漆黑的上山之路依旧艰难崎岖,身体没有因为休息了两小时而感觉轻松。在快速爬升了20分钟后,我感觉到需要放慢爬升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身体状态,不想拖累“鸟叔”,于是告诉他可以先行。虽然速度不快,爬升的过程一切都还顺利,缓慢中我们登上了山脊,迎来了赛程中的第一个日出,眺望雪山美景,我和忠坤还是有少许兴奋,拍照留念。

山脊上,短暂下行,到达山间补给点。此时是早间6点左右,体感困乏,我们进入补给站点补休20分钟。离开补给站就开始大爬升,整个上午都是在大山的北坡上升,大风,碎石路面。右腿状态还是不好,影响了我们的进度。午后1点左右到达第二个补给站Dame,此时我们领先关门时间也不到4小时,我们一直在整个赛道队伍的尾部。

蓝天、绿树、草地、木屋、教堂,背景是远处洁白的雪山,Dame小镇神话般呈现在我们眼前。午后的阳光迷人,有跑友在路边草地打着盹,让人甚时羡慕。我们的时间紧迫,眼前所有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奢望。

完成补给,临近出发我们团队的大胖哥李学生也到达补给站。学生大哥已经连续四年完赛TDG330,虽然他速度不快,但能够年年连续安全完赛,对我们这些菜鸟而言也算是TDG赛场上的传奇了。与大胖哥打完招呼,我们不敢再多耽搁,立刻出发。

出了补给站,就是长距离的爬升赛道,身体机能还是没有找到释放开的感觉,双腿无力在海拔2000米之后更加严重了。大概每爬升5分钟左右自己就要休息一次,大口的喘气。更要命的是右腿在爬升的时候也开始疼起来(之前是下山有反应),我的每一步都几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好像已经没有了能量,在抗拒着我的移动。抬头看了前面的忠坤,貌似也不比我轻松多少。身边不断有人在超过我们,脑海里开始出现自己无法完赛或者被关门的场景,去年大理100退赛的场景历历在目。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清除,看着忠坤在我前方吃力前行,我的内心开始纠结。不得不说,在跑步这件事上,我俩一直是有默契的,没有这种默契,我是断然不会独自挑战TDG赛道的。这就有了赛前我开玩笑说:“我会和你共进退,你退赛我一定退赛”的玩笑梗(虽然当时忠坤并没有明确表达他的意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我终于用并不坚决的口气对走在我前面的忠坤说:“我扛不住了,我要退赛。”忠坤一脸的惊讶状说道:“你这是思想问题,不是身体问题,我也一样很难,身体感觉也不好,和你一样喘,坚持下吧!”稍过片刻,忠坤接着说:“你吃个能量胶。”他的口气有些坚决。我有些墨迹,一直以来我就对能量胶有抵触。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他又反问我道:“目前的位置,你想退赛怎么退?”我被问住了。是啊,是下山回去还是上山到下一个补给站?现实情况是我们是在海波2500米左右的半山腰上,前后没有补给站点。也许是高反放大了自己的身体不适,也许只是对自己赛前准备不足而懊恼,也许就是仅仅想释放下自己的消极情绪,沉默间我接受了就算退赛也需要到补给站的理由。“我吃个胶吧”我对忠坤说,听到我这么一说,他一边动作迅速的帮我从包中取出一管能量胶一边啰嗦道:“早叫你吃,非等到扛不住才吃。”也许是能量胶的作用,也许是我根本是没事儿,也许仅仅是忠坤的存在,这次退赛事件随着我们一起完成这一赛段第二座山峰的登顶而结束。

下山,我的身体感觉好转。先是小步跑,慢慢的速度开始加快,我的身体感觉渐渐轻松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好多天我睡觉都会自己笑起来的事情,我指着前方赛道说:“前面看见的人,都要超。”谈笑间我们跑入了Eaux Rouss小镇,这一赛段的第三个补给点。

补给站忠坤小睡了10分钟,而我也为接下来翻越最高山做了大量食物补给,天渐渐开始暗了下来,我们迅速出发。傍晚时分,气温适宜,我们的速度不错,这一路段我们的名次提高了100名左右。在翻越第三座高山(TDG赛道最高峰,海拔3299米)时已经是晚上10点左右,山顶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晚上通过,为保证安全,最后的50米我们带上了冰爪。后面的路途比较顺利,凌晨3点到达Cogne补给站。

第三赛段9月10早5点半-9月10下午6点

睡觉的行军床下透风,总是被冻醒。凌晨5点我们按时出发,随队摄影蜗牛给我们录了视频,说了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一个上坡,30公里大下山,总计44公里,是第三赛段的全部,感觉任务轻松了不少,今天应该有机会在天黑之前到达赛段补给点Donnas。看图很轻松,赛道很打脸,现实更骨感!这种长距离赛事的迷人之处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公里会发生什么。出发不久,天空又开始飘雨,云层很低,我不禁开始担心出现第一天的雨雪天。事实证明对于这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我额外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更应该在自己的心理建设上多做准备。然而恰恰从这个赛段我的补给开始出了问题,如同昨天自己的退赛想法一样,问题的短板就是心理,我的补给问题依旧是心理。

临近中午在山区一个小的补给站,我们得到了热情意大利人当地人提供的免费红酒汇牛肉补给,也算一个小惊喜吧。

离开补给站随着海拔的升高,天气越来越糟,大雾夹杂着小雨雪,能见度很低。

图左为高忠坤,图右为杨黎明

翻过垭口,情况逐步好转,30公里下山路从此开始,对膝盖的考验来了。我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希望我的右腿能给力点,起码不要加重。这种预先思想准备还是有不错的效果,中途补给站为了缓解疼痛我用冰袋做了简单处理,主要目的还是不让疼痛加剧。忠坤也比较能理解我的身体状态,虽是下山也并没有太催促,年轻人的体质还是有优势,看起来他慢慢进入状态了,抗造!下山途中,雨水终于不期而至。在忠坤的领跑下我们的配速整体还不错,最终顺利的按照计划在天黑前到达临近Donnas补给站的一个小镇。不知名的古城堡耸立在小镇河边悬崖上,街道整洁而宁静,赛道穿城而过。出了小镇依山前行,赛道渐渐变成了巨石铺装的路面,坑坑洼洼的巨石路面,两条深深的车辙印迹很是明显,这应该是一条进城的古道,路的尽头矗立着的一座残缺的古城门,Donnas到了。

临近Donnas前一个小镇的河边悬崖古堡

穿过小镇

在Donnas补给站,我的肠胃开始罢工了,从这一赛段开始补给成为我的重要问题!忠坤开始不断的强迫我吃食物(鱼罐头,果脯,饼干等等一切有能量的东西)。饭后我放弃了排队按摩,忠坤在处理他的脚我则上楼找床睡觉。Donnas条件相对前两个站较好,可以好好休整下。

第四赛段9月10晚9点-9月11日

经历了看似应该最为轻松的第三赛段后,我已经开始重新审视手中的TDG赛程图,为什么她在越野世界里是神一样的存在,每年来自世界各地上千跑友对她趋之若鹜?我渐渐的开始理解巨人之旅的含义,这时的理解才是对TDG330公里赛道真正敬畏的开始。

晚上9点我们准时从Donnas出发,疲惫的身体虽然抗拒,但坚持完赛的诱惑依然在,“熬吧”我的内心在对自己说。夜间的行进总是最难的,几次想找地儿睡会儿,都被忠坤制止。其中我们有路过一个废弃房屋,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内有干草好像有参赛选手在里面睡觉。反正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我一直对错过这样一个睡觉的好地方而耿耿于怀。尤其是当晚接下来的山脊赛道,山风呼啸,水塘草甸,上上下下之余,竟然无方寸适合休整之地,让人痛不欲生。每每想到这间干草房,就后悔不已。夜间行至山腰临时补给站,空间限制只能站立补给,后续不断有人到达,补给站变的拥挤,不便久留,继续赶路。接下来的5公里路程全部在高海拔的山脊间,黑暗中只能看见前行队伍的头灯在山脊晃动,一路慢慢跟随。风很大,气温很低,到达山顶补给点已经是早上5点多了。补给站内我背靠火炉坐下,换下已经湿透的贴身赛服烘干。走了一个晚上,这个时间是身体最困难的阶段,和忠坤商议在这里休息20分钟。天蒙蒙亮,迎着日出,跟随一帮外国跑友的节奏出发。中午时分抵达补给站,肠胃还是抗拒这些西式补给,在忠坤的一再强迫下我勉强吃了一碗帕斯塔。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抵挡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我们躺在赛道边温暖的岩石上睡了20分钟,这是那一刻我们最幸福的事!

又开始上山,下山。受右腿影响我的下山速度还是很慢。在关门时间的压力下,忠坤几次试图带我加快速度,但右腿的疼痛始终让我心有余悸不敢下决心快起来。随着时间的推迟,关门的危机感渐渐也开始触动我,“有些拖忠坤的后腿了。”我心里暗自念道:“难到真的一起被关门?”我的思想再次动摇了。我开始想象忠坤自己完赛的样子,甚者想象着国内小伙伴会如何调侃这件事情。“说服忠坤一起放弃,明年再来?”我心里这样问自己,但纠结了好长时间我还是没有办法说出这样的话。最终我们还是达成统一他自己先跑,后面我努力跟上。我当然并没有明确说自己一定要放弃,虽然此时我的内心已经开始接受可能被关门的事实,果真如此我就接受吧。

我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走着,身后的人越来越少,我几乎就是在放弃的边缘到达了半山腰的补给站。忠坤还在站里等我,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嚷着要退赛了,甚至开始和组织者沟通这件事,结果是他们告诉我还是需要走到下面的补给站才能办理退赛手续,除非我不能走了。我呆坐在温暖的岩石上,有些彷徨。忠坤见我如此坚决的要退赛,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来劝阻我。这时我们的另外一位北大汇丰队友蒲爱民进站补给。他在我们后面进站这让我有些吃惊,印象中他应该在我们前面至少2个小时。蒲爱民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抓紧时间,要关门了!”接着又说到:“东北大胖和李超已经退赛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麻木,心中已经被自己的退赛情绪充斥着,没有什么反应。蒲爱民很快离开了补给站继续前行。忠坤再次催促我一起发,一边走一边还在计算这个赛段后面剩余的里程。“15公里还有7个小时,时间还来得及,抓紧跑跑应该不会被关门的。”忠坤说。在已经有人退赛信息的影响下,我还是固执的坚持随遇而安,要求忠坤先跑,后面看自己运气,我真的自暴自弃了!当然我们当时都没有意识到后面的里程算错了,实际当天距离赛段结束还有18公里多,以我们当时的配速就是在关门点上,当时计算错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反倒是带给我了信心。

忠坤很快已经不见踪影,身后不断有人在为完赛而超越我,渐渐的身后貌似没有什么人了,我可能已经被关门了。这是整个赛程我单独行进距离最长的一部分,没有了时间的紧迫感,没有了伙伴,四周安静下来,空荡荡的感觉油然而生。不久山谷小镇传来牛铃声和居民欢呼声,我的内心不再平静,“难到真的就这样结束?退赛始终是到达第四个大站之后的事情,要不要再试试跑起来?”我开始问自己。事实上这一路的下山道也的确很适合跑。小路铺满松针,路面松软,又都是缓坡。我试着小跑起来,右腿还是酸痛,但可以忍耐。伴随着忽远忽近牛铃声的激励,我没有再停下来,居然在6点前我跑进了小镇补给站,此时我知道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了。

两个人一起的跑步可以依靠,一个人的跑步就是坚持。在补给站,没有多做停留,在尽可能的补了些食物后,我抓紧时间开始这一阶段的最后一段路程。一波身体积聚的能量在爬升一段时间后开始减弱,傍晚时分我竟然想睡了。看看前后无人,路边的岩石还是温暖的,就这样躺在上面我很快睡着了。也就十几分钟左右,被一名中国跑友叫醒,提醒这样睡觉会着凉。我赶在太阳落山前爬上了赛段最后一个山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日落之后的天空黑的很快,打开头灯我小跑下山。通过最后一个打卡点,熬过漆黑的漫长林间下山路,终于到达赛段终点Gressoney Palazzetto小镇,此时距离这个赛段的关门时间已经有了差不多5个小时的余量,身体也并没有什么伤痛,退赛的念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进站打卡、取包之际,听见忠坤在叫我,这个好兄弟依旧对我不死心!在此以后的时间,我们默契的再也没有讨论关于退赛的问题。睡觉的床位已经满员,我俩只能在体育场看台上裹着毯子席地而睡,但相对于身体的极度困乏,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因为睡眠才是最好的补给!

微信里坏消息传来,参加130公里组赛事的队友大晖、小公主因伤退赛;330公里组别的喵喵和颖铠因为低温和高反引起身体不适也退出了比赛。TDG的魅力就是不确定性,赛道上的困难不可预知,每年都不一样,很为队友惋惜。

第五赛段9月12日凌晨3点-9月12日下午5点

赛程过半,完赛的信心已经伴随着赛程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坚定。凌晨2点半我们被工作人员叫醒出发,昏昏噩噩间我们俩人收拾完毕,和若干参赛人员一起出发。打卡时才知道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补给站的选手了。不知不觉间我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TOR的路标也无从找寻,当确认的确是走错路了的时候,我们已经偏离正确赛道超过了1公里的路程。回归正途,一夜前行,清晨我们翻越大山到达山谷中的意大利小镇补补给站,我的补给依旧很差,就像睡觉。早上10点,山谷中阳光渐渐温暖起来,前行中疲惫的身体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昏昏欲睡,路边草地从没有如此诱人,我们无法抗拒的躺在路边睡了。20分钟之后才醒来,我们的状态有所恢复,不敢再多耽搁,抓紧时间开始上山。不停的爬升,阳光开始炙热,艰难爬行。

在即将抵达山腰的补给站前,我们看见了熟悉的背影,竟然追上鸟叔了!不知道鸟叔是自己跑也是这样还是因为遇见我们,总之鸟叔和我们在一起很兴奋。后面的路程鸟叔开始唱歌,和女孩搭讪,忠坤的话也多了起来(也许这一路我不说话的原因)直到登顶,我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这么多体力!鸟叔和忠坤在唱响阿尔卑斯山谷时,我只想更好的保持体能消耗,如何让自己能更多的补给食物。我心里盘算着在今天去赛段终点外小镇里换换口味补给。

登顶后的下山一路顺利。鸟叔之前已经完赛过一次TDG,这个老江湖的经验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也让我们踏实不少。在到达赛段终点前的一段下山路程,发现我们三人是一个团队的原因吧,赛事摄影——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孩摄影师一路跟拍我们三人下山。女孩应该是本地人,很擅长越野跑。我们下山速度被摄影师带的很快,美女相伴这段下山路好轻松,感觉距离有点短了!第一次在听着终点的音乐声和欢呼声到达赛段补给站,原计划外出的补给,受规则限制,没有办法实施。我的补给依旧只能是泡面为主。“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天就OK”我给自己心里暗示。

第六赛段9月12日晚9点-9月13晚8点

北京时间今天是中秋节,月亮很圆。晚上9点三人准时出发,鸟叔告诉我们前年他们走过这一站也是中秋节。凌晨2点多,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此时是国内晚上8点左右时,微信里传来了儿子稚嫩的声音:“爸爸加油”。爸爸必须加油!我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心。

回复完儿子,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大晖竟然打通了我的电话,告诉我明天将有机会在补给站给我们私补。短短几分钟,儿子的加油声,大晖的私补,让我完赛的信念从没有如此坚定,熬过今晚,明天就是曙光!

翻大山,下长坡永远是TDG的主基调。漫漫长夜,无尽下山路,多亏了鸟叔与忠坤絮絮叨叨的聊天、调侃和与日本女孩的搭讪,让这样一个夜晚不那么无聊。终于在他们也开始疲倦时,我们到达山间补给站,我们很需要睡觉。简单补给后大家分头在椅子上倒头便睡。又是赛事组织人叫醒了我们,关门时间要到了!鸟叔比较淡定,由于他要WC,就让我和忠坤先行,他会后续赶上。此时我不用忠坤催促,自己就补充了能量胶,中午时分我们基本把时间赶了回来。下午3点到达Oyace,终于和大晖汇合。补给站里,期待中的中餐私补,我努力的多吃,多吃,再多吃些,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很需要补充。

补给站午睡15分钟,在大晖的叮嘱声中,我们再次出发,并约定下一站再见。从Oyace出发的时候是正午,受到大晖中餐补给的鼓励,我们的整体配速还是比之前提高不少。下午5点我们很顺利到达Rey补给站,大晖和颖铠已经在路边等候我们。简单补给后,考虑到是最后一个晚上,我没有洗澡而是直接选择睡觉。颖铠引导我去休息大帐,给我做了整个赛程里唯一一次拉伸,什么时候做完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队友给予的精神力量早已经超越了一切,我睡的很踏实。

第七赛段9月13日晚9点-9月14日下午3点

最后的赛段,身心俱疲,没有特别兴奋,我们磨磨蹭蹭的收拾完行李出发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和忠坤默契的穿上同样的战袍,最后的50公里,我们期待能完美冲线。三人一起出发,一起经过最后的煎熬。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夜行几乎可以不用头灯。一路上鸟叔还是一样的能说会道,忠坤也还能应和,而我依旧只能闷头走。疲惫的双眼不断的在路边找寻可以睡觉的地方,每每我想坐地靠边休息,忠坤总是在督促我不要休息,抓紧时间。终于行至半山腰的小补给点,我趁着同伴们补给食物的时间,抓紧在补给站山洞岩石地面蜷缩着睡了一会儿,此时此刻睡觉是真是我唯一想要的。

后面的路段,我们只能偶尔在路边草地上依靠着大树小憩,直到en-Bosses补给站我们赢得了超过一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休整完出站后,我和忠坤状态仍然是迷迷糊糊,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离开补给站的一路我们不断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后来追上我们的中国跑友提醒我们:“不如你们好好在路边睡长些时间,也比走走停停强”,于是乎我们干脆就抓紧时间就地在路边黑屋的门口,安静的倒头睡了20分钟。

天渐渐亮了,稀稀拉拉的队伍迎着日出缓慢的行进,朝阳下路边山花烂漫。昨晚开始鸟叔一直落后我们,不知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听不到他的絮叨声,有点不习惯了。鸟叔说要不断的发现身边的美,这一路走来我几乎没有心思欣赏山谷中的美景,现在快要结束了,反倒有些不舍。

早晨8点左右,抵达最后一个打卡补给点,我们又大睡特睡了一把,直到工作人员清理现场,我们才陆续出发。此时发现鸟叔已然也在这里,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我们先鸟叔离开了补给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最后的大山----海拔2936米Malatra山。

Malatra山与勃朗峰遥遥相望,从补给站出发爬升距离接近10公里。攀登垭口最后的十几米比较险峻,山顶部分需要翻越几块大的岩石,都要借助双手攀爬通行。站在垭口,我和忠坤相拥祝贺,对面的勃朗峰从来没有如此美丽,而我们的终点库马约尔就在勃朗峰脚下。

赛道距离库马约尔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不断有徒步勃朗峰的人从对面走过来,看见我们的号码牌,他们很远就站到一旁,边鼓掌边对着我们大声的喊道:“bravo! bravo!” 此时我才能深刻感受到“ bravo”的意义。经过一百四十几个小时的奋战,终于要抵达胜利的彼岸,我们的神情在疲惫中透着兴奋,所有看见我们样子的人,都会努力的给我们加油助力。

我们开始心情愉悦的推算完赛的时间,30公里越野组的参赛选手不断从我们身边快速跑过,也带动着我们一路快跑。按照这个配速,我们应该在中午2:30左右完赛。心情的激动渐渐堆积,完赛的兴奋消减着身体的疲惫,下山奔跑的速度不断加快,都已经可以听见库马约尔的牛铃声了。终于跑上了公路,跑过公园,穿过街区,与加油助威的路人击掌,拥抱迎接的队友,太阳镜遮住了泪水,携手同步跑上了终点拱门。我们设定的完赛拥抱,预料之外的国歌奏响,终于完赛!

我们最终的完赛时间是147小时。在已经过去的147小时前,我和忠坤以及从世界各地汇聚来的九百多名跑者从这个小镇出发,不分白天黑夜的在阿尔卑斯的群山里穿行。爬雪山,过草地,睡路边,饥饿、寒冷、疲惫、困盹、伤痛不断的阻击着我们。几经徘徊,分分合合,又重拾信心,终于再次携手回到库马约尔,一起出发的起点,真心感恩这一切!

完赛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数次在睡梦醒来,黑暗中凝视着窗外的月光,仿佛自己又一次置身阿尔卑斯山赛道上,和一众世界朝圣者一起,带着对越野跑的无限向往奔跑着。理解的人,称我们是bravo!不理解的人,认为这就是一群奔跑的疯子。时至今日,身体的伤痛渐渐平复,曾经的阿尔卑斯山中一百四十七小时的记忆已经被封存。也许在未来的某个秋天,我们仍然会再一次打开这记忆的盒子,伴随着库马约尔的牛铃声,再一次踏上新的巨人之旅。

仅以此文感谢所有支持和帮助我们完赛2019TDG巨人之旅的家人以及泰尼卡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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