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英哲

  2009年4月29日，马来西亚前首相敦•马哈蒂尔•宾•穆罕默德博士（Tun Dr Mahathir Bin Mohamad）携其夫人及随从代表团访问北大，并应邀专程前往国家发展研究院，在万众楼多功能厅为北大师生带来一场题为“21世纪全球金融危机——亚洲的教训”的精彩演讲，让在场听众有机会一睹这位叱咤政坛22年，曾为马来西亚经济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亚洲领袖人物的风采。同行的还有马来西亚大使馆官员以及正在北大学习的马来西亚留学生。北京大学副校长吴志攀，国家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姚洋出席并主持了此次活动。 

        马哈蒂尔是亚洲任期最长的元首之一，他不光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执政以来，马来西亚经济发展显著，贫困率大幅降低，从70年代的农业经济转变为出口导向型经济，大力发展电信、制造、建筑和服务业。马哈蒂尔在任期间还提出跨世纪宏愿，旨在2020年将马建成发达国家。在1997-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中，他公开拒绝当时IMF为马来西亚制定的经济恢复一揽子方案，顶住巨大的国际压力，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方式最终为马来西亚经济的迅速恢复赢得了普遍赞誉。此外，马哈蒂尔还热衷演讲，直言不讳，他从亚洲国家特点和利益出发，屡屡在公开场合批评西方国家不适宜的做法，成为亚洲极富正义感的代言人。

        在其演讲当中，马哈蒂尔开场便直指这次“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根源在于西方国家普遍对银行业监管不足，17世纪以来西方普遍沿用的银行业和金融体系实际上问题重重。他提到，以英美两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央行多为私有，这样就加大了银行不顾自有资本和存款的限制，恣意印发纸币的风险，若无相应贵金属价值支持，即容易引起市场混乱。

        金融工具的创造虽然为个人提供不少便利，但同时也使得银行罔顾借贷者的还贷能力，盲目放贷以扩大账面资产，产生大量坏账，这就成为美国次贷危机产生的导火索。以美国为例，为了摆脱这些不良资产，银行又把这些潜在坏账卖给房贷公司，如房利美和房地美，两者很容易获得廉价资金，从银行手中购买巨额房贷抵押，却可以不受政府监管，一旦资产源头恶化，房贷公司和保险公司如AIG就受到牵连，难以独善其身。

        马哈蒂尔继而谈到，银行以高杠杆比例把资金贷给对冲基金和外汇炒家也成为潜在隐患，对冲基金一旦亏损将对银行产生较大影响，LTCM公司的倒闭就是很好的例子。无论哪级金融机构出现问题，银行都一定会受到影响，而银行一出问题，各产业部门就会被波及，于是金融失灵就辐射到整个经济基本面，经济下滑步入衰退。

马哈蒂尔把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归因于银行的“贪婪”以及其“拥有过多印发纸币的权利”并滥用这些权利。银行亏损浮出水面后，政府才介入进行补救，实施大规模救助，然而这都无法更正危机中固有的“系统失灵”，如果权利继续滥用下去，救助的资金也无法得以偿还。这就是西方国家的失败教训。

        结合其多年对经济治理的经验，马哈蒂尔提出了许多政策建议，包括：政府不应救助这些深陷危机的银行，应任由其破产，而需要补偿那些因为信任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人们，如果公众购买力得以恢复，人们就有能力使得新银行维持盈利能力；银行印发纸币的权利应该受到政府限制，绝不能在避税天堂设立分支银行，其资产账户也要受到央行严格监管，而央行必须完全为政府所有，此外银行资金也只能贷给实业和贸易部门；银行兼并扩大必须受到如反托拉斯法的限制，因为垄断势力的产生容易妨碍政府对银行业务的监管；外汇买卖只能为贸易服务，绝不应允许投机和卖空行为，等等。

        那么亚洲国家应该从中得到何种启示呢？马哈蒂尔以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中马来西亚政府的应对为例，他说当时政府决定钉住汇率，限制交易马来西亚货币林吉特，西方国家普遍认为是错误之举，然而在当时情况下，稳住币值有助于挽回产业部门对经济前景的信心，从而恢复市场正常运作，避免货币恶性贬值。此外马来西亚政府拒绝当时IMF提出的一系列救助方案，采取固定汇率作为对策，使得马来西亚与其他东南亚邻国相比，经济恢复得更快更好。他感慨地说：“今天，全世界都认同当时马来西亚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呼吁亚洲各国“不要毫无批判地接受来自所谓国际机构的建议”，他们的解决方案远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灵药。亚洲要警惕，避免重蹈西方金融系统失灵的覆辙，吸取失败教训。亚洲各国亦应树立起自信，设计一套适合自身发展、不易被赚空子的金融体系。马哈蒂尔认为亚洲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并且国际影响力逐渐增大，他甚至提出“亚洲各国行之有效的经济体制应为世界所接纳”，“亚洲不要永远跟在欧洲身后，亦步亦趋地仿效其制度和体系”，“亚洲各国同样有能力进行思考和（制度）创新”。同时，他也提到了创造一种作为国际贸易结算货币的必要性，而“这种货币背后必须要由各国黄金或其他储备所支持”。

        最后他呼吁大家要用开放性思维来批判和挑战最根深蒂固的观点，这样才能避免危机一次又一次的发生。马哈蒂尔在短短40分钟的演讲中对全球金融危机的根源和教训，以及亚洲各国相应对策做了详尽透彻的分析，演讲过后他还接受包括BiMBA学员在内北大师生的提问，年逾八旬的他始终面带微笑，思路十分敏捷清晰。学医出身的马哈蒂尔谦称自己的经济学知识是“半路出家”，观点“不够正统”，却赢得了担任主持人的经济学大家姚洋教授的由衷钦佩和赞许。

        本次高规格的讲座让BiMBA学员有机会在紧张的学业之余，近距离感受这位政绩显赫的亚洲领袖的独特魅力，演讲结束后大家争相与自己心目中的政坛偶像合影留念，让马哈蒂尔与夫人也感受到北大学子的浓浓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