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曾提出十年义务教育制，引发了关于义务教育学制的热议。

值得关注的是，从2021年到2022年，支持十年义务教育制的声音此起彼伏，奔走呼号者越来越多。

此前，姚洋曾接受红星新闻专访，详谈其十年义务教育制构想：将现行九年义务教育改为十年义务教育制，小学五年，初中高中合并成五年，取消中考分流，让更多孩子能有机会上普高，避免在十四五岁就被过早分流。取消中考也能切实减轻学生与家长的升学压力。

近日，姚洋在直播中再次提到十年义务教育制，与此同时，姚洋也分享了他关于教育焦虑、中等教育的新思考。他指出，当前升学竞争已下移到了初中毕业阶段，即中考阶段，而最好的教育改革方案依然是十年义务教育制。

家长有多焦虑？

中考压力甚至超过了高考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地区，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教育焦虑。”姚洋观察到，就孩子们的升学压力而言，中考甚至超过了高考。

“一个孩子如果不能上普高，那么他的路基本上就决定了，他要上职高，然后要沿着所谓的职业道路走下去。我想作为父母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孩子走那条路的。

这是为什么？姚洋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家心里都明白，就当前而言，一旦孩子走向了职业教育这一条路，他的人生轨迹就锁定了，且有很大的概率是锁定在社会的底层里。除了一些比较抢手的专业，比方说厨师、理发师，可以上升到中产阶级去，但绝大多数孩子上了职业高中之后，他的人生道路都锁定了。家长们实际上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我们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

焦虑缘何而起？

中等教育当前出现了“断层”

“我们先看一下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已经进入了普及阶段：高等教育的初入学率已达到55%，基本上一年提高将近1个百分点，以这样的速度在增长。”

姚洋团队进行测算，如果按照趋势发展，到2030年我国高等教育普及率极有可能达到80%。“也就是说高等教育已经进入普及阶段，在发达国家基本上也就是这样的水平。”

这样的数据意味着，学生一旦上了高中，基本上就意味着能上大学（本科、大专）。

而与已普及的高等教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尚显“不足”的中等教育。“有相当部分的孩子连初中都没有上完，特别是在农村地区，目前出现了这样的断层。”

这也导致了，升学竞争正在逐步下移。“现在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的竞争在下移，下移到了初中毕业阶段，就是中考阶段，这是当前的大体情况。”

什么造成了教育焦虑？

选拔性教育体制值得警惕

“我们现在流行的观点是，教育从幼儿园开始就应该是选拔的，这就是为什么家长从孩子上幼儿园、甚至还没上幼儿园就开始焦虑，（因为）能上什么样的幼儿园，上完幼儿园之后能上什么样的小学，上完小学能上什么样的初中。”

姚洋认为，正是在义务教育阶段就盛行的“选拔教育”，造成了整个社会的教育焦虑情绪，从而形成学生们的浪费性学习，以及千万家庭的教育压力。“一个例子，我们曾就统招还是推免研究生有过探讨，但最后发现这两类学生没有任何差别，所以选拔的形式对最终升学的具体人选影响不大。”

但浪费性学习却会带来无谓损失，“我们经济学家所说的无谓损失，就是你损失掉了，却没有任何人得到。放在当前的教育语境就是，孩子拼死拼活地学到深夜两点，从10点到凌晨2点，这4个小时的学习就是无谓损失，没任何结果，实际上他学不学，最后恐怕他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都是差不多的，所以目前这种以选拔为龙头的教育体制是非常值得警惕的。”

理想中的中等教育

是回归本源

若要抛却选拔理念，中等教育应如何构建？姚洋认为，有两方面的因素必须考虑。

“第一方面，就是教育要干什么？特别是中等教育还有小学教育，还有幼儿园教育。我们应该回归教育的本源，就是培养完整的人。”他讲到，教育是让孩子成为一个完善的人、高尚的人、有远大理想的人，不是蝇营狗苟的人，不是为眼前那些刷题所束缚的人。“这才是我们应该培养的目标，我们一个社会主义的教育应该把教育的目标定在挖掘每个人的潜力潜能，让每个孩子都能发挥自己的潜力潜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成为一个自由的人、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他重提自己此前的呼吁，“我们教育界的人应该顿悟，应该觉醒，继续这样的竞争性选拔是非常危险的。有人会说了，全社会都是这样的，到处都是竞争，所以我们只不过是这个社会竞争的一部分。错误，我们可以从体制上改变这一点，路摆在我们的脚下，我们是可以改善的。”

“第二方面，我们还要考虑教育的平等问题。”在这一点上，姚洋提到了城乡教育差距。“几十年没有变化过。你在城市里，特别是在一线城市里，你见到个人都是本科毕业，研究生毕业，都不稀奇了。但到广大的农村地区去看一下，平均教育水平还没达到9年。”

如何破题？

“最好的教改方案是十年义务教育”
那么，面对教育焦虑、教育差距，究竟应该如何推进教育改革？

姚洋表示，自己认为最好的改革方案，依然是十年义务教育制，“从小学到高中的义务教育。”

具体而言，姚洋提倡，孩子6岁前上学前班，小学5年，中学5年，不分初高中，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中学一年级到五年级，在孩子17岁之后再进行分流。这样一来孩子既完成了高中教育，心智也较为成熟。

“当然这是个理想的改革方案”，他提出，在过渡时期至少要做两点：

第一，取消强制分流。不能再五五或者六四分流。取消之后由家长和孩子选择去普高或是职高就读；

第二，给予地方自主权，由各省选择要不要分流、如何分流，或者怎样办高中。“也可以试验，选择不分流，但每个学校要求孩子有一些劳动技能的训练，当然这个劳动技能是广泛的，编程，自己做点模型都可以，这都是动手能力。现在是有这个条件的，不一定每个学校都有，但至少一个县或一个区里有职业教育中心，让孩子们能去那里做一些训练。”

 记者：刘珂君

本文来源：成都商报